年终岁尾，约采访对象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大多数CFO们都在忙着年终盘点和来年预算，无暇多顾品牌宣传事宜。幸运的是，约访海辰华疏浚工程有限公司（下称“海辰华”）CFO吴启伦似乎并没有遇到那么多“常规”的阻却理由，他仿佛带着家乡马来西亚的气息，热情而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的约访。不要以为吴启伦比其他CFO们闲，恰恰相反，他“比杜甫还忙”——我们在星巴克见到他时，他正在与一位券商握手道别；一个小时的采访结束后，他又出发去拜见另一位投资人……
是的，吴启伦很忙，如同他所领导的海辰华财务部，从上到下都在为公司的新三板挂牌上市紧张忙碌、分秒必争。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用“见缝插针”来形容高顿对吴启伦的这次采访也一点不为过，换个角度看，企业新三板上市过程中对媒体宣传的重视也由此可见一斑。那么，在这“挤出来”的六十分钟里，吴启伦希望让大家看到怎样一个海辰华？技术型民企上市有何特别之处？海辰华为何从香港IPO转战新三板？他所领导的财务部又会如何为上市清除路障？
技术至上·专业为环保
高顿：谢谢吴总在采访前为我们提供了关于海辰华及环保疏浚和港口疏浚的大量资料。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疏浚”是一个非常专业、技术至上的领域。那么，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行业？请吴总简单为我们介绍一下。
吴启伦先生：大家对大禹治水的故事肯定不会陌生，大禹由“堵”改“疏”成功地治理了黄河水患。当然，我们疏浚行业并不直接治理大河水患，而主要是对港口、湖泊、水库等进行疏浚，以保证顺利通航和清洁大自然水质。虽然不能和大禹治水相提并论，但二者还是有不少相似之处，那就是都着缘于一个“疏”字。
比如，天津港是世界上最大的在淤泥质海滩上开挖出来的人工港，而港内的泥沙回淤会导致航道变浅，有碍船只正常出入。因此，如果要保障天津港船只顺利通航就需要定期对航道淤泥进行疏浚。目前，我们海辰华主要负责天津港的疏浚工作。
又如，无锡太湖流域在2007年爆发了严重的蓝藻危机，这影响了当地居民的日常用水品质，一些市民家中自来水散发出恶臭，而纯净水却借机坐地起价。湖泊生态恶化和水污染导致的种种后果，无不是太湖给人类的一记“警钟”。
我们公司成立于2008年，以航道疏浚技术起家。但是，近年来湖泊、水库等水域环境问题也让我们开始思考，是否可以用航道疏浚的技术来治理水域里的泥土污染呢？在我们创始人章大初先生的带领下，技术团队在2015年取得了环保疏浚上的突破。也正是在2015年，我们成了太湖唯一一家备选的试点疏浚企业，目前看来不管是疏浚技术还是实际治理效果都还不错。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我们的话，可以说，我们是环保疏浚行业的专业服务提供商，技术导向、专业至上是立身之本。当你从中国环境治理和贸易运输这个广阔的角度看，我们则是青山绿水、水运畅通的价值创造者。我相信我们的技术、业务和努力不只是在为海辰华创造价值，更是在为中国环保事业的整体发展做着一些“正确的事”。
内控融资·两大“路障”
高顿：我们知道，您在普华永道和安永的执业中处理过大量IPO项目，还曾带领多家企业完成了内审管理、IPO等重大财务事务，处理上市项目的经验丰富。这其中有遇到过什么困难吗？在企业上市过程中，财务部门发挥了哪些重要作用？相较日常运营，企业上市会对财务提出哪些特别的要求和支持？
吴启伦：是的，我接触过的上市项目不算少，不仅有国企还有民企。总的来说，国企上市会比较容易推进，因为它是行政导向的，上级或领导的行政推动力量非常大，一旦启动，国企上市成功的概率会大很多。而民营企业上市时遇到的问题会比较多，除了在推动力上的差异外，总有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比如一家企业的管理运营如果不够规范而又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案的话，那么它能上市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了。所以，从财务的角度看，做上市项目最重要的就是要先了解公司的内控情况和融资需求。
我们现在所说的财务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财务，仅仅完成做账工作已不能满足企业对财务人员的期望，特别是在上市这样的特殊过程中更是如此。从企业老板角度看，他们最看重的是上市需求，即，公司是否需要上市、何时上市、在何地上市等；其次就是在金融市场的资本运作。企业家大多对自己公司和所处行业比较熟悉，但他们对金融行业的资本运作可能比较不擅长，缺少专业的知识和人脉。所以企业家一般都非常欢迎既有财务背景也了解金融业的人士加入，为其企业上市提供合理的分析预判和执行。
具体到海辰华的上市计划，考虑到成本和距离，我们没有选择在美国上市，而是原定2014在香港上市。但由于我们在环保清淤领域上的突破以及国家对于环保行业的支持，2015年我们打算拆除搭建好的VIE架构，转而回到国内交易市场上市。我们对国内上市的初步设想是，2016年先挂牌新三板把公司管理规范化，届时股改我们也将更名为更贴切的“海辰华环保科技”让大家可以一目了然地知道我们的行业和业务，之后计划2018年转板至A股上市。一步一个脚印地来。
为实现这个目的，2016年我们将会有一些新动作。第一，我们会积极争取国家级的认证；第二，我们准备挂牌新三板，以更规范的姿态迎接投资者，这也是有助于环保疏浚行业更为外界所知；第三，当然是大力发展项目，其中，云南滇池和江苏太湖的环保疏浚是我们的重点项目。另外，还有一个福建的水库疏浚工程。
高顿：海辰华是一家新兴的企业，且身处的行业还不甚为大众所了解，您作为CFO在处理PE融资方面肯定会遇到一定的挑战。那么，您是如何说服投资方的呢？
吴启伦：其实我们已经接触了不少的投资人，对这方面也算有一些体会。说实话，我相信很多技术型企业在谈融资时都会有这种感觉——跟不懂的人谈，基本上就是“对牛弹琴”，他们只关心投资成本、回报时限、回报率这些财务数字，而对企业和行业的发展并无真正关注。
对我们所处的环保疏浚行业而言，它在国内尚属年轻，尽管其市场潜力非常大，而我们也有能力去开拓市场和延揽业务，但投资方想要短期看见收益可能不现实。我们其实更欢迎一些有长远战略眼光的投资者，通过和我们一起去培育市场获得长期收益。你可以看到，近年来的雾霾和水污染等让越来越多人意识到环保的重要性，环保疏浚在未来的快速成长可以预期，但这需要时间。
基于对所处行业和公司技术储备的认知，我们现在大多是和一些同样发展疏浚业务的企业合作，其中，既包括国企也包括民企，主要是满足他们治理水污染、生态清淤的需求。一方面，他们认可我们的技术工艺，并且认为我们的确可以帮助其解决难题；另一方面，他们大多有长远的战略规划，并不以“挣快钱”为投资取向，而是愿意通过与我们一起共同构建一个环保疏浚行业的生态圈，以创造更大的价值。所以，我们会先与一些战略投资者去洽谈，等我们把行业做逐渐起来后才会与PE谈短线融资。
高顿：作为一家科技型企业，海辰华拥有30多项技术专利。那么在做上市前，应做好那些知识产权和专利权的准备工作呢？我们知道专利往往和法律事务相关，但从财务角度考虑，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吗？
吴启伦：专利发明是技术型企业的重要资产，在IPO上市中的确占有重要作用。我们公司的专利主要是围绕“气动活塞”原理加以细化，关键是看工艺上是否能够既做到水深维护又满足环保要求。虽然我们公司的技术支持不像一些高新技术企业那么神秘，但仍然比较专业。就专利而言的话，由于我们行业不属于高速发展行业，企业专利项目的更迭也不像医疗和工业企业那么快速且至关重要到影响上市的进程，我们企业相对来说专利权的操作是可控的，处理并不复杂。
高顿：除了专利权方面可能会成为诸多拟上市企业的拦路虎外，您认为，企业在上市前还需要做哪些重要准备？财务部门在其中将会有职能上的转变吗？作为CFO，除了内控和财务合规，IPO融资还要哪些需要特别关注的财务风险？
吴启伦：刚才我也有谈到，民营企业历史遗留问题在财务上尤为突出，很多财务还只停留在做记账的初级工作上。在普华永道和安永做审计项目时，我发现很多民营企业都采用的是现金实付制，等要付款时才会去记账，其实长期来看，这种做法对企业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我认为，不仅仅是财务部，整个公司都需要把收付观念转换为“权责发生制”，以避免很多账面上的麻烦。
如你所提到，财务部门要为企业的IPO上市做好准备，就需要跟一些平时没有打交道的机构去沟通。在做IPO时，财务部门（特别是CFO）需要跟券商、审计师、律师打交道，向他们阐述公司的主营业务、商业模式、盈利模式、技术专利、法律风险，及未来前景等。这需要我们对公司的业务有全面而深入的了解，否则半瓶子晃荡会很容易受到对方的“挑战”，直接影响到企业的IPO上市之路。
但在实际操作中，IPO融资并不会对普通财务人员作过多要求，而是对财务总监或CFO要求比较高，因为在寻求融资时主要是靠财务负责人去直接面对投资者。与投资者接洽的过程，更多意义上是一个与人打交道的过程，专业技术问题则相对会稍微退居幕后。比如，我需要了解投资者的想法和需求，考虑面对不同投资者需要说什么话更合适，这些都要深思熟虑，有针对性。
又比如说，与PE接触时要做一定的筛选，如果我去找专投TMT的PE，他们可能根本不会考虑我们，毕竟我们之间的行业和目标不一致。另外，还要看PE对我们行业和公司的了解程度，知己知彼才更容易“情投意合”，不然就会做很多无用功。当然我们还需要考虑股权投资和债券融资哪个更合适，以及不同融资模式的配比等，这些都需要充分考虑，并做详尽的内部分析。
高顿：在如今人民币贬值、汇率走低的情况下，企业在接触海外市场时存在越来越多的不确定性。海辰华会否有国际化方面的战略推进？如有，应该怎么去做汇率避险等方面的风险控制？
吴启伦：我认为在进行汇率方面的控制时，最重要的是先确定成本的来源与发生地。对我们公司来说，成本主要来自研发制造过程，且我们的研发制造主要在国内，海外业务则是与当地的业务伙伴合作。虽然目前海辰华还没有正式拓展海外业务，但如果我们决定走出去的话，综合考虑成本，我们会以当地货币为基础，当收入与成本都是以当地货币计价，则风险其实就减到了最低，也就是说起到了风险对冲的作用。这样的方式不一定适用所有企业，但我想可能会对一些与我们有相似背景的企业有所帮助。
潜心修炼：打铁还需自身硬
高顿：海辰华多次参与天津港、太湖等地区的水深维护与数据勘测，据悉，现在正在积极争取获得国家级的资质认证。我们知道，中国从2014年开始推行习总书记倡导的“最严反腐令”，面对多家国家背景的合作单位，海辰华的内控管理是如何进行的？今后海辰华的路要怎么走才更安全？
吴启伦：我觉得与一些国企或是政府机构打交道，作为民营企业的内控，主要还是以技术作为内控点。我们的技术确实能够为国家服务，所以才能接下这些重大的工程项目。如果单纯要靠打关系来做业务的话，我觉得风险是非常高的，我们也不愿为之。中国有句话俗话“打铁还需自身硬”，对与国企或是政府机构合作的企业来说更是如此。
如同前面所说，水深维护和环保疏浚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名词，属于专业领域内较新的一种技术。2015年，我们基于“气动活塞”原理的专利技术取得了一些突破，受到了业界的技术认可，因此成为了太湖环保疏浚的试点疏浚企业。所以我们的出发路径与一些比较高风险的企业完全不同。
即便与一些企业的商业合作很成功，但从具体操作层面上来说，由于合作伙伴自身的问题，也可能会导致应收账款无法及时收回。事实上，这是与任何性质企业或机构合作都会遇到的问题，并不专属于国企或政府机构，只不过近几年后者受大环境的影响表现会比较突出。诚实地讲，在这个方面，我们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尽量避免。
我觉得，我们在财务风险的内控管理上做得还不错。我们这样的民营企业有实力做到天津港的绝大部分维护疏浚，同时在账面的问题上存活下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至于公司的未来发展，我充满了信心。有数据显示，中国各地的水库水质大多都是三类水以下（饮用水需要达到三类以上标准），即，一旦引用可能对人体有害。研究表明，水污染的主要原因是水下土壤中释放的重金属元素所导致，而这就需要疏浚设备在水下清淤，才能治理。为此，中国十三五计划中，特意为治理水污染拨款。因此，我认为环保疏浚行业发展的时机到了。
不断挑战：从“四大”到民企
高顿：第一次看到您的英文名字，以为您是香港人。没想到，LinkedIn上显示您来自马来西亚，并以中文作为您的母语，那么，当初出于何种考虑来中国发展事业？在您普华永道、安永这两家全球知名的会计师事务职业生涯中，让您受益最大的是什么？出于何种考虑，您没有沿着高级经理做下去一直做到合伙人，而是转投企业？
吴启伦：哈哈，虽然我来自马来西亚，但我可能比其他国家的华裔更注重中文，事实上，我祖父辈来自中国广东，我小学接受的是中文教育，这也是为什么我在LinkedIn上将中文当作我的母语。直到后来念中学，我才进入英文学校，所以我对中国和中文都有很好的认同感和亲近感，这也是中国吸引我的一个重要原因。
除了家庭的影响外，吸引我来中国工作生活近10年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我学会计出身。2003年我毕业于马来西亚理工大学，专业是会计学。众所周知，学会计在毕业后的出路很广，既可以到企业做财会计，也可以去金融机构做投融资，还能在会计师事务所学习全面的财务处理方法。毕业时我并没有确定今后该从事哪个细分领域。由于大学期间曾在马来西亚的普华永道实习，我认同普华永道的价值观，所以毕业后很自然地选择了普华永道。
熟悉资本市场的人都会记得，2006年前后是中国企业海外IPO上市的井喷期，很多中国大陆公司到香港IPO。由于当时中国的审计人员对国际会计准则（IFRS）不甚了解，所以这些企业大量聘请了新加坡、马来西亚和香港的审计员予以协助。在此机缘下，中国普华永道“借用”了一批马来西亚普华永道的会计师，从此我接触到了不少IPO项目，并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在中国大陆的客户处工作。
在中国大陆期间，我看到了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及其背后所蕴含的诸多机会。相比较而言，马来西亚的经济发展在当时则比较平稳，乏善可陈。意识到中国将在未来世界经济的发展中大有可为后，我向公司申请调岗到中国，但由于马来西亚普华永道的机制体系所限，无法实现跨国转岗，所以我选择了从普华永道辞职，稍后，我加入了安永上海办公室。
会计师事务所的工作让我逐渐感受到自己对金融领域更加感兴趣，我自己也愿意帮助更多企业通过融资、并购、IPO等实现跨越式增长，而不是在“四大”内部走一条传统的晋升路线。当然，“四大”的平台和培训，给了我全方位的成长机会，如果非要说我在“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最大的收获，那么，我想应该就是操作IPO的实务经验积累吧。
跳出安永会计师事务所后，我加入到江森自控公司担任亚太区内审主管，负责集团70余家亚太区子公司及合资公司的内审事宜，由此接触到了国际水准的内审及内控制度。在江森自控期间，公司内审被美国内审协会评为“美国上市公司三大杰出内审部门之一”。这段工作经历于我而言也十分珍贵，它为我之后做IPO上市积累了一些有益经验。
基于在“四大”和江森自控的积累，我之后的工作也都是与企业IPO及上市相关。我始终认为，做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情，才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一个人的价值，对我来说，做IPO及上市即是如此。至于选择加入海辰华，我的初衷就是帮他IPO上市，现阶段准备挂牌新三板也是为了2018年的最终上市，因为看好这个行业未来的发展。
每个人对财务人成功的定义都不同。无论是沿着“四大”的晋升轨迹一路往上做到合伙人，还是转投企业为CEO出谋划策，在我看来，都不过是不断挑战自我后的殊途同归——道之所存，心之所向，力之所用，事必有成。人生的价值不仅在于“做正确的事”还有“做我热爱的事”，而热爱并且坚持一定会把你带到自己想达到的高度。
我很赞同爱因斯坦的一句话“要成为有价值的人，而不是单单一个成功的人（Try not to become a man of success but a man of value）”，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期许。在帮助完一家又一家的企业IPO上市过后，我收获的不只是项目成功的成就感，更是对自己不断挑战和尝试的价值肯定。等海辰华的上市成功后，我想我同样可以这样坦诚地对我的老板、员工和每个人这样说……
个人简介：吴启伦，毕业于马来西亚理科大学的财会专业，有将近八年的马来西亚和中国的四大会计事务所工作经验，多次参与大型建设公司的IPO项目。2010年,加入百年美企世界500强企业江森自控主要负责亚太区的内审及并购后的内控磨合，及反海外腐败法（FCPA）的合规。2012年至今，吴启伦先生任海辰华疏浚工厂公司CFO，目前正致力于海辰华的上市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