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快播科技CEO王欣在境外被捕的消息传来,他的手机从此处于关机状态。
事实上,从2014年4月快播公司传出被查的消息以来。澎湃新闻记者就一直试图联系王欣。王欣的电话只接通过两次,第一次他说“我在香港,病得很重”。
第二次他听澎湃新闻记者说完身份后就直接挂了电话,不过他随后通过了记者微信朋友圈的验证,但还是不回话,也许他认为让记者看他的朋友圈就足以了解他了。
澎湃新闻联系上他的朋友和同事,并和他朋友圈里的各种原创信息结合,试图还原他的人生。
王欣是个宅男,出于自身生活需求创业,失败一次后又到名企打工,最 终创造了“宅男神器”快播。他在公司里努力创造平等氛围,比如漂流时鼓励同事用水泼他。
他热爱海钓,但“总是只钓到一些小鱼”。2013年他在遭遇事业危机时,感情似乎也出现一些问题,他一度认为自己能度过这些危机,但是没有能够……
这不是王欣第一次失败。
一与王欣相熟的业内人士介绍说,这并不是王欣的第一次失败。
王欣2000年南下深圳,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龙脉公司当程序员。龙脉公司还出过另一个业内名人曾李青,他后来成为腾讯创始人之一,并成为王欣的第一位投资人。
2002年,王欣自己创办了一家公司“深圳点石软件”。王欣自己的业余爱好和许多“宅男”一样,就是在电脑上看片、听音乐,他曾告诉朋友,他如果要看一部连续剧,就要一口气通宵看完。
点石软件做过通讯软件等很多项目。曾经有一著名投资公司找到王欣,要投资300万给他,但他没有意识到投资公司在投资之外还会带来资源,所以并未答应。
点石最兴旺时发展到80多人,当时刚兴起的盛大也曾经找到王欣要收购,但也没有谈成。随后盛大上市了,点石却在2005年倒闭了。
这就是王欣的第一次失败。
随后,他到盛大打工,做“盛大盒子”,但这个项目无疾而终。
王欣2006年回到深圳开始创业,这一年他女儿出生,人生就此进入了新阶段。
王欣创业的地点,在车公庙的一套“农民房”里,月租金3000,加上人工和服务器费用,月均需要3万元投入。一年后,王欣的50万投资接近告罄。由于广告收入并不多,他开始寻找投资,并打算在实在不行时把房子抵押出去。
这时,快播开始展现出独特的活力,数据持续增长,人气逐渐攀高。王欣曾经和曾李青谈过投资,但对方认为时机不成熟,但仅3个月后对方看到他新的数据情况,就投了300万给他。
曾李青投资半年后,360和王欣也谈成了投资。
快播随后开始走多元的道路,比如开始做“好玩”游戏平台,和“快播大屏幕”。
从“宅男”到“家庭”,转型的失败
2013年10月26日,王欣在朋友圈发布消息说“今天,女神陪我过周末了,鸡冻啊”,但照片却是一台电视和快播的新产品“快播小方”。
10月29日,他又在朋友圈发布消息说“快播小方一天多时间的预定数就快过15万台了,感谢大家的支持”。配的图片则是京东的销售界面,上面有数字统计。
这两条消息,是王欣在朋友圈发布的少有的和产品消息。有业内人士称,与“快播”是“宅男神器”不同,“小方”更类似于一种家庭用品,把个人终端的东西分享到大屏幕上等,大家共享。
快播到2012年年底已经积累了2亿用户,但两个原罪形影相随——“盗版”和“色情”。
王欣试图摆脱这两个原罪,快播在2012年推出不良信息举报系统,试图封杀不良内容来源。但王欣也承认“这个模型本身有问题……无法从根本上去解决。”
2013年,快播声称将在未来一年投入1亿元用于建设正版内容,投入3000万元支持国内微电影的创新。
但快播已成众矢之的,2013年11月13日,优酷土豆集团、搜狐视频、腾讯视频、乐视网等联合发起“中国网络视频反盗版联合行动”,矛头直指快播等网络视频盗版和盗链行为,并提出3亿元的赔偿。2013年底,在由中央四部委联合发起的打击网络侵权盗版专项治理“剑网行动”新闻发布会上,百度和快播同时被点名,百度发表声明表示加大力度打击盗版,而快播在当时没有特别公开回应。
也许是预感到危机,2014年4月16日晚,快播在其官微的《致快播用户书:我们涅槃在即》上提到:“快播‘自宫’涅槃,最后一位盗版战士的倒下,标志着互联网视频草寇时代结束。”几天后的4月22日,警察出现在快播公司,之后有关部门的各种处理手段越来越凌厉,从巨额罚款到很多工作人员被抓,到最终王欣国外被捕,快播终于走到了尽头。
目前,曾经位于深圳科技园中科大厦的快播总部已不复存在,另一家不相干的公司在那里办公。有快播内部人士称,目前原快播的许多项目被转移到了几家新注册的公司,那几个公司有大量的快播原员工,而快播公司本身基本已消失。
2013年王欣曾很伤感,2014年一个人做年夜饭
有一接近王欣的人士告诉澎湃新闻,2013年,王欣遭遇的危机似乎不止是事业危机,还有情感方面的危机。
分析王欣的朋友圈,似乎也有这种迹象。
2013年10月的国庆假期,王欣是在汕头的南澳岛度过的。10月3日早晨,王欣发布了一些破啤酒瓶的照片,他写道“我爱你。从此我们有了距离,没有你的夜我一个人买醉,这样的夜不知道有多漫长,也许相见不如怀念,也许距离真的会美。”次日凌晨,他又在朋友圈写道“炊烟起了,我在门口等你;夕阳下了,我在山边等你;细雨来了,我在伞下等你;叶子黄了,我在树下等你;流水冻了,我在河畔等你;我们老了,我在来世等你……”。10月7日,他再写道“总是在等待,以为你定会出现,黑暗里摸索着,只为一睹你泛黄的娇羞,沙沙的舞曲卷起层层的白沫,你为什么还不出现?”
随后,王欣似乎受到佛家的影响。2013年10月24日,他说“这世上真正属于你的只有几样东西,早过的孽、受过的罪、流过的泪、花出的钱、得过的病、受过的伤、失去的人,以及由此产生的诸如贪婪、嗔恨、愚痴等一系列的烦恼……丢掉这些‘属于’你的东西,你会发现,你还有一颗空灵智慧的心;你会发现,你本来就一无所有,你本来就一无所求。”
2014年春节,王欣是在新西兰的皇后镇度过的。他和女儿一起玩耍,晚上给女儿做了炒饭和西红柿鸡蛋汤,晚上则和几个朋友一起过年。他说年夜饭全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做的,但看上去相当丰盛。
而关于过年的所有文字和照片里,都没有出现他的另一半。
2014年4月18日,王欣最后一次更新朋友圈,发的是一首名为领悟的歌曲,并摘取部分歌词写道“我以为我会哭,但是我没有,我只是怔怔望着你的脚步,给你我最后的祝福,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让我把自己看清楚,虽然那共爱的痛苦,将日日夜夜,在我灵魂最深处……”
“要敢于背上,超出自己预料的包袱”,王欣忽而感伤忽而励志
有接近王欣的人告诉澎湃新闻,王欣业余的爱好就是海钓,后来似乎又喜欢上一些极限运动。而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就去海钓。王欣钓鱼去的比较多的地方是汕头的南澳岛,但是王欣的运气似乎并不好。有一次,南澳岛水很好,大家都认为那里有大鱼,结果王欣从凌晨4点钓到晚上9点,14个小时也只钓到一些小鱼。
王欣的毅力被许多同行者敬佩。2013年10月4日,王欣在南澳岛进行68公里的骑行后说“环岛骑行让我明白老贝书中的深意:支持一个人继续前进的动力不是体力而是信念。”王欣所说的老贝名为“贝尔•格里尔斯”,1974年出生在英国,是个登山家、畅销书作家、国际演讲家、空手道黑带、前英军特种兵。王欣最老贝的这一段话“我无法想像,一个不对人生这场游戏倾其所有的人能够获得成功。这在求生的世界里也一样真实,幸存着永远都是用尽全力。只为活下去的人。在人生中,在求生的关键时刻,如果你踌躇不定,就会失去力量。”
在整个2013、2014年,王欣的朋友圈内容忽而感伤,忽而励志。
2013年10月6日,他说“每个人都有追梦的潜力和机会,知识几乎所有人都在不断的关闭和否定,他们从来没有认真的拷问自己,是真的有梦想吗?还是只是说说而已?他们也就从来没有严格要求过自己,他们希望寄希望于别人,他们从来就没有对自己的梦想负责过,而恰恰梦想这件事,注定要只身前行,披荆斩棘,一路艰辛,即便是……”
随后的11月8日,他说“强者,不是没有眼泪,而是含着眼泪依然奔跑。人最先衰老的,不是容貌,而是那份不顾一切的闯劲。有时候,要敢于背上,超出自己预料的包袱,经历一段努力后,发现自己比想像的优秀很多。”
12月10日,自拍照说的文字是“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流氓,请告诉别人我曾经纯真过”
12月19日,他发布海钓的照片后说“为了梦想哪怕跪着走也得把这条路走完”。
12月21日,他说“如果等待我的不是春天,那就让霜寒将我冻结”。
王欣在2014年1月31日尝试了高空跳伞,他发了多张跳伞照片后说“我去跳了,4700米,那里离天堂比较近点,祝福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新年快乐,马年吉祥”。
追求平等,“澎湃过后,沙滩就有了拾不完的贝壳”
一位王欣公司的前员工告诉澎湃新闻,王欣在公司里似乎追求一种平等。
比如大家出去踢球,王欣踢替补后卫,没有人敢铲他,他却主动要求大家对他凶狠一点。
还有一次出去漂流,大家互相泼水但没有人敢泼王欣,王欣先拿起水泼大家,然后鼓励大家泼他,最终被泼得像落汤鸡。
王欣曾在朋友圈发布一份盒饭的照片和疑似挡住面部的自拍照,说“慢慢的明白了,戴三百块的表和三百万的表,时间是一样的,喝三十块的酒和三万块的酒,呕吐是一样的,住三十平米的房和三百平米的房,孤独是一样的,现在好像明白了,内心真正的快乐,是物质世界永远给予不了的……抽10块的烟和抽100块的烟一样得肺癌,坐头等舱和坐经济舱失联了一样都回不来……所……”
该位快播前员工认为,王欣和快播失败和成功的因素其实是相同的,只是时代变化,社会对盗版、色情等因素有了新的标准,有的公司实现了迅速转型,而快播没有能够,“也许是舍不得”。
2014年2月14日,西方情人节,王欣发布一海滩照片后说“海潮在乎沙滩,澎湃过后,沙滩就有了拾不完的贝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