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关于规范金融机构同业业务的通知》的发布,中国商业银行延续多年的同业业务发展模式被否定并重新规划,央行也开启了对商业银行同业监管的大幕。
在《关于规范金融机构同业业务的通知》(“127号文”)运行一个多月后,根据各家商业银行的反馈和调研情况,7月初,央行又发布了《银行业同业银行结算账户通知》(下称“通知”)。
一家全国性商业银行金融市场部总经理告诉经济观察报,在监管权限上,央行对账户交易有绝对的管理权限,《通知》在对同业账户明确界定的同时,央行借此再次重申127号文关于同业业务需要所在总行统一授权管理的要求。
不过,《通知》并没有对非银行类金融机构的资金支付交易进行规定。
与此同时,据经济观察报了解,6月中旬央行已将制定的《人民币账户管理条例》发送给银监会相关部门征求意见。据了解此条例的监管人士介绍,其中对非银行类金融机构结算和非结算性存款的科目内容给出明确界定,从而进一步规范金融机构之间的资金交易。在综合反馈意见后,央行将上报国务院审阅。
同业整顿进行时
对商业银行经营的监管中,央行主要依靠年度信贷额度总量来控制商业银行的规模扩张,但实际控制范围却十分有限。“年度信贷额度总量只是一个软性约束。其威慑力最多限于像四大国有商业银行、一些股份制商业银行,这样总部设立在北京的商业银行。而对于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分行和各家城市商业银行来说,由于开设分支机构、人员任免和新增业务等归属于银监会。除了接入支付系统,央行各地分支单位对当地银行机构的监管力比较弱。”一位上市城市商业银行高管说。
然而127号文的发布,中国商业银行延续多年的同业业务发展模式被否定并重新规划,央行也开启了对商业银行同业监管的大幕。
三位接受经济观察报采访的商业银行同业业务部门相关人士表示,央行将2013年6月的“钱荒”定义为商业银行管理体系矛盾和问题的集中体现。虽然央行并不否定商业银行与其他金融机构开展资金交易,但是如果商业银行不将流动性管理纳入整体业务体系并依照会计科目规定记录资产风险,那么,在单个商业银行出现流动性风险时,就会给整个金融业带来系统性流动性风险,甚至是灾难性问题。
三位非上市的城商行高管均表示,127号文严禁买入返售后,由于无法依照原来的模式来买卖资产,导致规模增速陡然下降并拖累今年的业绩。
“现在不仅是对增量有影响,现有存量资产也遇到项目到期后无法续作的难题。理由很简单,现在大家都不这样做业务了。”河北省一家城商行副行长说。
在他们看来,由于资产规模下降导致大家对资金需求的降低,这是当前银行间市场流动性较为宽裕的主要原因。
近期一次演讲中,华夏银行副行长黄金老表示,对银行业来讲,更为根本的挑战是中国国民储蓄率的下降。而市场都在指责中国货币超发,同时又有钱荒的原因是,货币实际规模没有那么大。
根据黄金老的测算,多年以来,银行体系都是存款增长率远高于贷款增长率,但是最近3年出现了逆转,如2013年存款增长13.76%,贷款增长14.14%,今年上半年仍然延续了这一趋势。
“即便把理财加上,存款增长率仍然低于贷款增长率。按道理说存款就是存款人的钱,他可以自由支付,自由支付的钱具有很高的流动性,它才称之为货币,才能构成M2。‘非自由存款’包括质押存款,保证金存款,结构性存款,还有部分派生存款。我算了一下,100万亿存款中至少有13万亿属于这种‘非自由存款’。”黄金老说。
对于中国的银行业来说,要想在激烈市场竞争中获胜,必须靠增加信贷投放、中间投资和理财等方式来扩大资产规模,才能达到提高规模和经营利润,而这一切完全取决于存款增长幅度。
相比于上述城商行高管认为的资金需求下降,避免了“钱荒”的再次出现,一位上市国有银行高管说,央行公开市场操作、国库现金投放以及财政资金投放的叠加效应是存款增长的主要原因。
这位国有银行高管介绍,6月末工农中建四家国有商业银行一般性存款增长1.6亿元,同业存款增加4000亿元左右。而5月末存款仅为2800亿元。
“央行在二季度公开市场操作中累计向银行间市场投放3690亿元。而在6月末最后四天财政资金投放数额远高于去年同期。”他说。
不过,同在这家国有商业银行的分支员工却是另一番感受。“今年总行取消了原来下放到支行吸存工具(一款理财产品),导致今年吸收存款的压力变大。而6月存款大幅增长,与时点考核机制有很大关系。”他说。
在存款明显不足但又要规模增长时,拆借短期资金来发放中长期贷款成为商业银行唯一的选择。
国信证券将去年外汇占款、央票和财政存款作为基数,以今年14%左右的M2增速和4倍左右货币乘数框算,今年基础货币总量在3万亿元左右。
在对今年外占总量、央票和财政存款的预估后,他们认为今年货币缺口在1万亿元以上。
他们认为,银行体系资金来自于外汇占款、银行贷款派生和财政资金投放。在整体增量是少于往年下,央行希望通过紧平衡保持流动性缺口是对货币政策执行力度和银行资产负债表有序扩张的掌控。
左右为难
此时,央行像一位怀揣中国经济的高空钢丝行者,手中平衡杆一边是放松银根则导致社会债务膨胀,另一边是收紧流动性则恐会引起的系统性不良反弹风险。如何平衡两者关系,成为央行面对的两难处境。
对于为何中国没有频发影子银行信用违约事件,瑞银证券认为央行持续维持充裕的银行间市场流动性是原因之一。
在两难的处境中,上市商业银行反而在此过程中成为了受益者。
根据经济观察报了解,相比于去年下半年,通过资金拆出获取收益的国有大型商业银行,在央行稳定流动性投放下,今年这部分收益将下降,2014年中期收益较去年同期平稳增长。而股份制商业银行的业绩并未受到127号文的影响,或许业绩依然靓丽。
根据一家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测算,在原有同业业务模式中,商业银行对风险资本进行套利可以获得120BP左右的收益,存贷比可以获得150BP左右。现在127号文以及以上相关通知出台后,由于拆借资金也要占有风险权重因此大幅增加商业银行拆借资金的成本,使得存贷比收益几乎不存在,而前者则被保留。
据经济观察报从两家开展“T+D”(即期转让,延期付款)业务的商业银行获悉,在说明业务方式以及依照规定计入会计后,央行并没有叫停此类业务。
“这类业务的项目方主要是国有大型商业银行,而他们后面又是地方政府的大型项目,监管部门冒然停止此类业务,所爆发的系统性风险比几家中小企业的倒闭大的多。”其中一位开展此类业务的商业银行相关人士说。
在他看来,央行表面上是化解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内在是如何化解房地产、国企债务和平台债务的问题。“每一个都是20万亿元以上规模的庞然大物。”他说。
而以上观点得到了江浙地区商业银行高管的认同。
一位浙江省商业银行公司高管用压力巨大来形容政府和房地产债务。
而江苏省内一家商业银行高管说,浙江中小企业倒闭潮过后就是江苏省国有、民营企业。如果他们出现资金链断裂,其系统性风险的威力要远远高于浙江的中小企业倒闭危机。
以上接受采访的商业银行高管表示,市场的波动对商业银行利润影响不大。在资产规模稳定,适度宽松的流动性环境下,商业银行的净息差变化不大,这是因为商业银行依然有强大的议价能力。
一家上市商业银行信贷审批官说,目前审批与项目有关,与信贷额度无关。在全行竞价系统指导下,管理层要求加强收益率。而贷款利率大致要求上浮15%。
在他看来,从客户层面来讲,从竞争来讲,各个行业从银行、信托获取贷款。如果客户资源的渠道比较多,同时客户资质比较强,他们的融资成本是较低的。而中小企业,他们融资能力比较弱,且风险比较高,融资成本两位数、20%都是有可能的。“客观来说,保证企业融资需求,他们的高成本可以通过经营来慢慢消化。现在规范同业投资后腾挪空间都会减少,资金供给应该会减少,企业可能面临规模更为紧张。说不定存在短期内利率上升的可能性。”他说。
针对这种情况,在二季度货币政策会议的新闻稿中,央行表示,要改善和优化融资结构和信贷结构。继续深化金融体制改革,增强金融运行效率和服务实体经济能力。进一步推进利率市场化和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
对于下一步的货币政策,国信证券表示,考虑到5月央行口径新增外汇占款几近于零,央行未来保持适度流动性的压力会更大。但既然有这么多定向性和结构性工具可以使用,央行在使用全面宽松的货币政策工具时就会更加谨慎和有空间。